作为本次会议的主题，东海（越南文：Biển Đông，中文：南海，英文：The South China Sea- 译者）紧张局势持续升温的同时对区域中的和平、稳定与合作造成了令人担忧的影响。在今天下午发言的文章中，我要通过对三大主题的研究思考来探讨近期东海局势发展走向，该三大主题具体如下：其一，东海紧张局势持续升温的根本原因尤其包含了中国对此的影响作用在内；其二，东盟对过去两年间不断增多的摩擦的应对以及与中国所设立的东盟争端解决机制的局限性；其三，东海紧张局势持续升温对区域秩序稳定的主要影响。

 

I.东海紧张局势为何持续升温？

 

在本世纪首个十年的前半期，东海争端问题暂时不再是亚洲地区安全的首要担忧问题了。其中的原因是基地组织（Al qaeda）在2001年9月11日的攻击事件带来的跨国恐怖组织所造成的威胁和美国随后在阿富汗与伊拉克等国进行军事干涉已吸引了的舆论关注。但是，东海紧张局势暂时得到缓解的主要原因可能是因为中国立场比以往变得更加灵活与柔软。由于中国在20世纪90年代所实施的那些强硬举动已造成了东南亚地区对“中国威胁论”的担忧态度，因此，北京于1999年已同意与东盟共同进行在多边框架内的各类商讨。

 

上述的各类商讨结果是达成了2002年将要落实的东海各方行为宣言（简称DOC）。DOC指针是中国针对东南亚地区的“魅力攻势”战略的其中一部分，也是一种以能够达到减少该区域对中国政治、经济与军事实力日益增强的担忧态度的目的外交战略。其它方案包括了提出于2001年建立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CAFTA)的意见以及中国于2003年加入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TAC）——这是东盟成员国于1976年成功签署的关于互不侵犯的条约。虽然提出主权主张的有关各方都继续相互反对各自在东海上的举动但是在争端海域上的紧张局势似乎已经得到了显著的缓解。DOC指针也提倡了关于进行探讨建立有关争端各方的相互信任的途径。同时由菲律宾国家石油公司、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及越南石油和天然气公司于2005年将要在东海上落实的三方联合海洋地震工作协议已被评为解决东海长期争端中的一个重要突破点。

 

但是自2007年至今东海紧张局势又再次持续升温了，尤其是越南和中国以及中国和菲律宾等各双方之间的紧张关系。何种原因造成如此紧张的局势呢？对于所有有关争端的国家来说，中国被认为是其中最强大的国家，该争端是否将续演变下去的决定因素取决于中国在此的行为。同时自2007年至2008年期间，中国的行为已经变得比以往更加强硬了。该问题可能源自于以下的几个因素：第一，中国对能源资源永不满足的需求是该争端演变趋势的主要动力。中国不仅对来自远离中东地区的能源资源供应多样化了，而且还利用石油资源以及现代技术的发展使各家石油公司能够在离岸水域和深海海域进行的各种石油开采活动。此外另一个值得关注的是中国需要维持海上通道的安全(SCLOCs)以能够运输自中东和非洲等地区经过东南亚的海上生命线来为北京提供各种极为重要的能源资源，尤其是被中国分析家评为他们国家战略中的弱点马六甲海峡（Malacca）、巽他海峡（the Sunda Strait）和望加锡海峡、龙目海峡（Makassar Strait and Lombok Strait）。

 

第二，中国不断努力加强他们在该区域中法理约束力的主张，并反驳了提出主权主张的其它有关各方的论点。在2007年年末，中国的全国代表大会已通过一项新的法律规定批准成立了三沙县级行政市（属中国海南省）以便北京针对于黄沙（越南文：Hoàng Sa，中文：西沙，英文：Parasels - 译者）和长沙（越南文：Trường Sa, 中文：南沙, 英文：Spratlys - 译者）的管理主张，这一举动已导致了越南全国人民对中国表示强烈的反对态度以及在越南为此而发生的各种抗议活动。中国以否定了越南河内在东海争端问题上的主权主张甚至还不断对外国能源公司施加压力以不允许他们在越南离岸海域上所进行开采石油的各种项目。于2007年至2008年期间，据报告的信息得出，中国官员已做出暗示如果这些公司还不停止在越南离岸海域上开采石油的各种项目，将会对这些外国能源公司包括了联手美国的埃克森-美孚公司（Exxon Mobil）、英国石油公司（BP）等各家西方石油公司在内做出相应的举措（虽尚未提出详细如何的举措）。该举动已正式得到了中国外交部以及美国外交部的承认。中国自1999年起单方面下令禁止在东海上的各类捕鱼活动的这一事件也是加以强调中国在该地区中主权声明的目的。

 

第三，提出主权主张的其它有关国家的各类举动也令中国走向一个让政策调整更加强硬的趋势。今年年年初，中国曾试图阻止菲律宾不展开于2009年3月所修订调整过的基线法但是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菲律宾的这一举动已被北京强烈谴责。此外，2009年5月初中国对越南和马来西亚两国联合向大陆架界限委员会提交的“外大陆架划界案”(CLCS)和越南另外的一件补充文本等事件立即做出强烈反应。“外大陆架划界案”的主张已使得东海的紧张局势此时此刻变得比以往更加复杂。

 

促使中国有更强烈的信心去追求自己在东海争端上的主权声明的第四个因素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PLAN)推进了对海军的现代化建设。拥有现代化的各种类型潜艇，舰艇，护卫舰及巡逻艇同时与远程飞机相结合使得中国能够允许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在东海上展开战争以及进一步不断增强现有的实力。中国作为一个占主导地位的亚洲海军力量国家的出现很有可能改变了有争议领土的规则同时还使得其它有关国家提出的主张在此处于劣势与实力日益增强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无可比性。

 

在东海问题上实力日益增强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也对中美两国之间的关系造成了影响。在属于海南岛的三亚湾海军的海军实力不断加以增强的这一举措已迫使美国增加了对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在东海上的各种侦察活动计划。2009年年初，美中两国之间发生了军舰碰撞等一系列事件已导致了2009年3月在距离海南岛75公里远的海域美国海军无瑕号（USNS Impeccable）与带有中国国旗的五艘船舶所发生的冲突。虽然中美两国已经开始进行了对此事的相关各种探讨但是由于双方对海洋法的认识及理解有所不同，又加上军事力量在该海域中逐渐地增强，因此像美国海军无瑕号（USNS Impeccable）那样所发生过的这类事件似乎有可能将会更加频繁地发生。

 

第五个因素为无论对中国还是对提出主权主张的其它有关各国而言，民族主义呈上升趋势。对于中国来说，东海争端确实不像中国国内其它诸如台湾问题、新疆问题或者西藏问题那么敏感但是中国政府也不允许中国国家在各种海洋问题上对主权声明所表示出妥协态度。提出其它国家都是正在“抢占”了中国的海洋资源问题的各种文章已经日益流行在由中国国家管理的大众媒体上。当菲律宾同意参与《联合海事石油探勘协定》(简称JMSU)时，有斥责状告了菲律宾政权的总统格洛丽亚·马卡帕加尔·阿罗约（Gloria Macapagal-Arroyo）已经贩卖了菲律宾祖先的领土同时也违反了菲律宾宪法，至此导致本协议最后于2008年6月走向了没落.在越南也有同样的情况，主权问题是一个极其敏感的问题，特别在于它所涉及到（被认为是）以试图达到侵犯了其主权的来自北方巨大邻国的目的。此外主权问题也可以被流散在海外具有政治性目的的反动团体利用。

 

第六个因素在于管理机制实施的失败及其东海现存的紧张局势未能得到有效的改善。正是这种问题已启发了我在该演讲中所要提到的第二个主题，就是东盟在此的影响作用。

 

II.东盟的对应

 

东盟期望能够处理东海争端问题迄今为止努力的效果还相对有限，在此之外，东盟对持续升温的东海紧张局势的反应也同样令人失望。 

 

DOC指针是东盟和中国双方之间直接处理争端的唯一有效的协议已防止了有关争端的各方不能抢占在东海无人居住的岛屿、礁石、滩涂等地但是却未能防止这些国家在这些争端的岛屿上所不断加强基础设施的意图。因此导致的结果是，自2002年以来在占领各类环礁的所有有关争端的各方还将继续，同时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督促在长沙（越南文：Trường Sa, 中文：南沙, 英文：Spratlys - 译者）群岛上建设的民事和军事工程的快速发展，而且因为这些地区都是较为偏远的地方所以在此的这些举动几乎都没有被其它媒体所公布出来。在争端岛屿上有关加强基础设施的项目包括了清理及整修等工作以扩大环礁周围的面积，建设一系列的建筑诸如海坝，防止风暴，码头，码头过往船只，灯塔，公民和营房设施，直升机降落场地，以及供水和电信网络的基础设施。

 

此外，DOC指针所规定中的建立相互信任的各类措施(CBMs)已经无法促进各种真正的合作了。当《联合海事石油探勘协定》(简称JMSU)提出来的概念非常有说服力时，建立相互信任措施的协议却显露出在落实过程中的一大缺点。本协议所规定中的内容从不公开以避免外界的批评指正，直到2008年起公众才知道了调查区的六分之一是属于菲律宾领海范畴之内而都不位于越南和中国所声称的区域范围。《联合海事石油探勘协定》陷入了2008年期间的争议，最终导致的结果是菲律宾政权的总统格洛丽亚·马卡帕加尔·阿罗约（Gloria Macapagal-Arroyo）不得不退出了该协议。至此也意味着《联合海事石油探勘协定》于2008年6月被列入了“死亡”名单，使东海争端又再次推入了僵局。

 

自《联合海事石油探勘协定》失效时起，再也没有任何有关争端各方之间能够达成一致的合作项目了。但是，已签署的所有有关各方将会对各方行为宣言（DOC）指针表示支持的态度。同时东盟也已曾经多次承诺过将会对该指针进行充分展开及监督工作。然而自该宣言正式落实起经过长达七年时间至今，连东盟及中国都还未能就如何落实DOC指针而给予任何相应的指导方案。

 

当东盟和中国将要联手设立一部完整的、具有法理约束力的东海各方行为准则（简称COC）时，DOC指针还将续被评为一项有用的临时措施。虽然东盟和中国都强烈承诺将要达成共识以落实ＣＯＣ准则但是到目前为止双方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商讨以能够达成这样的一项协议。不幸的是，ＤＯＣ指针在不远的未来被评为很有可能变成了东盟和中国之间希望达成共识的最好协商。

 

当东海紧张局势持续升温时，东盟明确显示了自己没有能力能够在他们自己组织下的无数次会议议程中强调起该“非常热”的问题。东盟各外长、东盟加六各部长及东盟地区论坛（ＡＲＦ）于２００９年７月已进行讨论了诸如全球经济放缓及其缅甸的政治局势等一系列紧迫问题。[8]但是关于东海争端问题，东盟却只是再次重申了他们对ＤＯＣ指针表示支持的态度，建议“有关各方将继续保持克制，促进建立相互信任措施”，并朝着未来将会达成共识的COC指针目标。第12届中国与东盟领导人会议于２００９年１０月在泰国华欣举办时，东海主权争端问题尚未被提出共同讨论。

 

东盟对东海紧张局势持续升温的这种对应可能来源于如下三大主要因素：其一，东盟国家倾向于强调积极方面，尤其注重有关日益增加的经济交流，同时致力于减轻其与中国关系的消极方面。

 

其二，东盟内部在所发生争端的问题上对如何与中国进行解决处理也缺乏共识，其中东盟内部包括了参与争议的国家和没有参与争议的国家以及与北京之间已建立密切关系的各国家在内。

 

其三，中国可以利用上述的两个因素来防止在诸如东盟地区论坛(ARF)等多边论坛上对这些争端进行实质性的各类研讨。东盟虽然暂时未能直接解决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的问题，但确实没有真正爆发。 有的预测认为，当越南于2010年１月担任东盟轮值主席国时，越南有可能将会利用自己在此的机会把东海问题在正式议程会议上提出来包括中国在内以进行共同商讨。但是如果东盟缺乏共识，尚不清楚东盟其它各成员国将会允许越南如何展开该争端问题同时如何预测中国在此的对应。为防止担任东盟轮值主席的越南将要把东海问题正式提出来的目的，北京之前可能已寻求主动先发制人的行动了。当中国与东盟领导人会议在泰国华欣举办之前，中国驻东盟大使薛捍勤声称参与会议是来自东盟各成员国包括了提出主权声明的国家和不提出主权声明的国家，因此她强调了这个论坛不是进行商讨东海争端问题的适当时机，同时表示中国政府希望通过双边谈判解决领土争端问题。于2009年11月19号在东南亚研究所举办的研讨会上，薛捍勤大使声称北京愿意进行为减少东海紧张局势的讨论，促进中国与东盟之间秩序稳定的各类措施以能够澄清中国在该问题上的立场，不过解决的措施只能通过双方谈判，具体为中国和东盟提出主权声明的有关各自成员国之间以及东盟内部四个成员国之间的谈判。

 

III.对区域秩序稳定的影响

 

如果东盟真正、严肃地愿意缓和东海紧张局势的话，那么该组织起码需要与中国直接商讨以便达成一项正式有效的ＣＯＣ准则。东盟和中国双方也同样需要展开他们过去多年已进行共同商讨的有关建立相互信任措施的协定（CBMs）。虽然相互信任措施的协定已经以失败告终了，不过共同合作却可以被视为一个合理的方向发展，其中不可不承认这个发展方向也具备了不少困难和障碍。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东海争端是可以解决的话，那么，这样的解决方案进程将会通过政治的妥协，而不是司法程序。

 

如果紧张局势持续不断升级下去的话，对区域安全的影响将会是非常严重的。当中国军队不断加强其作战能力，其中包括中国军队将在2020年制造出一个或更多的航空母舰等事件逐渐变成现实可能时，中国和东盟的提出主权声明有关各成员国之间的权利失衡将会日益扩大。短期至中期内，能源和渔业资源的矛盾将会不断增加，因此也推动了该区域海军冲突的可能性比以往要更加高。提到更严重的是，当航行自由受到威胁，因此美国将被迫进行干预时，它意味着东盟各国也将会陷入非常困难的局面。


新加坡东南亚研究院，伊安·斯托里-莫尔(Ian Storey-Moore)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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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or a comprehensive overview of recent developments in the South China Sea see Clive Schofield and Ian Storey, The South China Sea Dispute: Increasing Stakes and Rising Tensions, Jamestown Foundation Occasional Paper, November 2009.

 “Tussle for oil in the South China Sea,” South China Morning Post,July 20, 2008.

 “China opposes any act violating its sovereignty,” Xinhua News Agency, July 27, 2008.

 Ian Storey, “Impeccable Affair and Renewed Rivalry in the South China Sea,” China Brief, Vol. 9, Issue 9 (April 30, 2009).

 ASEAN Political-Security Community Blueprint, March 1, 2009, http://www.aseansec.org/22337.pdf.

 

 The ASEAN Plus Three process is participated in by the 10 ASEAN countries, China, Japan, and South Korea.

 See, for instance, Joint Communique of the 42nd ASEAN Foreign Ministers Meeting, Phuket, Thailand, July 20, 2009,   http://www.aseansec.org/PR-42AMM-JC.pdf; Chairman’s Statement the 10th ASEAN Plus Three Foreign Ministers Meeting, July 22, 2009, http://www.aseansec.org/PR-42AMM-Chairman-Statement-ASEAN+3.pdf; and Chairman’s Statement 16th ASEAN Regional Forum, July 23, 2009, http://www.aseanregionalforum.org/PublicLibrary/ARFChairmansStatementsandReports/tabid/66/Default.aspx.

 Greg Torode, “A diplomatic victory for China,” South China Morning Post,October 31, 2009.

 Stephanie Ho, “Beijing: South China Sea territorial disputes not on ASEAN agenda,” VOA.News.com,October 21, 2009,  http://www.voanews.com/english/2009-10-21-voa20.cfm; “We want good ties, says China,” Straits Times, October 22, 2009.

 Ambassador Ms. Xue Hanqing, “China-ASEAN Cooperation: A model of good-neighborliness and friendly cooperation”, ASEAN Ambassadors Seminar Series, ISEAS, Singapore, 19 November 2009.